火星來的公主病小姐

昨天跟老媽通電話,知道阿公被送進安養中心,頓時一陣心酸.

我跟阿公阿嬤一向不親近,背後夾雜很多說也說不清的原因. 

三月中下旬,阿公住院. 我到現在一直沒搞清楚住院原因是因為血壓高? 還是因為中風?  

四月十一日回台,隔天北上看阿公,原本對我來說,也只是盡義務的心態.但是,看到阿公躺在客廳的長椅上發著脾氣,阿嬤餵他吃飯餵得飯粒掉下卻渾然不覺,姑姑說著這幾天阿公的情況...突然有一種很難過的感覺.

努力回想著跟阿公有關的記憶,卻發現影像模糊... 

我認識的阿公是沉默寡言的,近十多年來,人際的互動更少,常常看到他的時候,都是躺在床上.

老爸說,他小的時候,阿公是會去廟口樹下跟人喝茶聊天下棋的; 有親戚說,在阿公得知原該在他名下的財產都被悄悄變更為阿嬤的名字之後,整個人就變了.

而,對我來說,阿公就像個謎.

他跟子孫們好像都不親近,但我聽說他會拿錢給堂哥堂弟買零食;在我很小,阿公家還沒有改建前,阿公也曾經帶著我和堂哥到頂樓看花玩耍,雖然只有一次.

他沒念書,但是他知道加拿大跟美國比較近,距離英國比較遠.

他老是躺著,不知道是真的很累在睡覺? 還是想要逃避什麼? 

他總是不說話,嘴巴最大的功用是拿來吃東西,拿什麼給他都說好吃,但我又聽說他曾經說某個嬸嬸煮的菜不好吃.

他總是看著,沉默著.

曾經,望著阿公獨自緩慢移動的背影,我想,如果要阿公為他自己的一生下個評論,他會怎麼說? 

他看似幸福.

根據家族裡的流言,阿公很少為家計煩惱過,因為"才華洋溢"的阿嬤幫他把一切扛下. 

他的子孫沒有什麼太了不起的豐功偉業,但至少目前為止,個個都是正正當當.

但他好像也不是那麼幸福.

強勢的阿嬤幫他決定了一切,卻沒有問過他的意願.

跟子孫之間的關係也似乎只是客氣有禮,卻少了一份家人之間真正的親密.

我不知道阿公小時候的願望是什麼? 但我自己不負責任的猜想,應該跟他真正的人生落差非常非常非常大,大到連他自己都不願意面對,乾脆沉默.

阿公這道謎,能解的只有他自己. 

我想我應該永遠也不會懂阿公,或是說,我其實也無心去弄懂?

但是,即便無心,聽到阿公被送到安養中心,還是有那麼點不捨.

我知道阿嬤年紀也大了,要照顧阿公是不可能了. 我也知道阿公的兒女們,各有各的工作,生活,也不可能全心,整日整夜的照顧阿公.

找個家庭看護,看來是比較理想的.但是,姑姑說,現在申請外藉看護工很難,本國籍的也有其他程度上的困難.

於是,在台北的姑姑叔叔們,順從阿嬤的意思,把阿公送到了離家有點遠又不是很遠,一個看護人員照料八個病人,一週復健三次,一次半小時的安養中心.

身為家族裡的小輩,又是不討人喜歡的女孩,這種重大決策,我是完全沒有發言權的,是說,就算發言也說不了什麼,畢竟,我也不可能放下自己的生活,自告奮勇的去照顧阿公.所以,阿嬤的決定,應該也是當下比較恰當的決定吧!

只是,聽到老媽轉述阿公說想回家的這類話語時,有一點酸澀,有一點不捨.

找到一張小時候阿公來台南旅遊時的照片,一輩子難得出趟遠門的阿公,台北到台南,應該是他走得最遠的距離了吧?
拍攝地點應該是青龍山土雞城.

後記:阿公在2015年7月回歸主懷,關於阿公的內心世界,再也找不到答案了.

8月8日告別禮拜時颱風來襲,狂風暴雨的把原定早上九點開始的禮拜延到下午舉行.一生安靜的阿公,在他人生離場那天,來了場狂風暴雨,或許,他真的還有些什麼話想說?

2012/4/22 初稿

2022/9/20 修改+上傳照片